圖片：父親所珍藏的其中一瓶黃藥水。
作者：嚴融怡
最近整理父親的遺物，發現他在年輕時所典藏的一瓶黃藥水，這也是我過去在牽涉醫藥知識的課程中所曾為松山高中生物研究社、中山女高生物社、台中市信義國小、胡適國小創思組或是北市大附小自然社團等同學曾分享過的古典消毒藥水之一，與黃藥水相對的，則是紫藥水和紅藥水，這些有顏色的藥水，是以前學校保健室所經常會準備的藥品，塗在傷口上會讓小朋友的傷口有各類顏色，也是一些五、六、七年級生或更早時期的大人小時候的有趣回憶。父親嚴恩國先生以前在作為台電的監工時，除了花時間鑽研鉗工等知識，也曾花時間去了解一些消毒藥品的作用和背後的故事。因此小時候，父親曾分享給我最初步的藥理知識和小故事。像是小時候跌倒受傷時，父親所塗在我傷口的紫藥水，在乾掉時會有一層金屬般發光的物質，原來那正是結晶紫的樣貌，據說早期在製備結晶紫染色劑或紫藥水時是很可怕的夢魘，因為一些盛裝器皿大致上那個紫色就超難洗掉的。喔，對了，紫藥水如果沾在制服或是襪子上同樣會讓我老媽非常生氣。
十九世紀至二十世紀初期，消毒醫療藥品還很貧瘠的時候，相對比較容易取得的染色劑便經常被醫藥化學研究者作為傷口殺菌的選擇，有些化學染色劑的毒性極強，例如1878年華爾特．佛萊明(Walther Flemming)所利用來針對蠑螈幼體尾鰭的表皮細胞與紅血球細胞進行染色並進而闡明細胞有絲分裂各階段靜止狀態(因為死亡而靜止)的苯胺染料就是非常毒的染色劑。後來這類染劑曾在美國俄亥俄州1904年毒殺了一名健康壯碩的22歲年輕推銷員，並引發軒然大波。之後被當時毒理學學者艾麗斯．漢密爾頓(Alice Hamilton)所闡明毒理機制─因為被害者使用了這種染劑去染黑皮鞋，然後在舞會中染黑了自己的腳，之後又因為豪飲而大量接觸酒精，使得硝基苯的毒理作用大幅提高最後致死。各類染劑縱橫於生活各層面的應用是古早時期很常見的情形，在十九世紀至二十世紀初期，毒理學還不是很發達的情形下，染劑類消毒藥品的大量施用也是在於其便利性。但是當毒理學日益發達之後，便逐漸發現那些染色藥水的毒性作用，同時各類染色劑大量製備的廢水也很常被環境學者所詬病。以紅藥水來說，紅藥水其實是紅汞水，雖然汞可以使蛋白質凝固沉澱進而達到抑菌消毒的效果，但紅汞卻也比較容易在傷口處造成色素沉澱而留下疤痕，或是汞殘留(針對生物或是環境)的問題。加上抑菌效果其實比優碘差，還對蠶豆症患者有其危險性。現今已經很少在醫療第一線看到這種藥水。而紫藥水其實是1-2%龍膽紫稀釋溶液，能和細菌蛋白作用有效抑制革蘭氏陽性菌，尤其對白喉桿菌、白色念珠菌的效果很好，因此過去也很常被塗在學生的嘴唇破口或口腔內的鵝口瘡。但由於晚近的醫學已經發現龍膽紫直接接觸黏膜有致癌風險，且這種藥水依舊對蠶豆症患者有其危險性，同時也一樣容易產生傷口的色素暗沉沉澱，因此同樣已經很少在藥品通路看到了。
不過也還是有一些化學染色劑類型的消毒用藥現在還在使用，只是使用範圍沒有以前那麼大，像是亞甲藍。它是一種在氧化性環境中會呈現藍色的著名紡織染料，也同時是生物醫學上常用的細胞染色劑。在水產養殖當中，至今仍是對付白點病、部分體外寄生蟲以及防治水黴菌滋生的重要用藥。亞甲藍的配製研究者─保羅·埃爾利希(或譯為歐立希，Paul Ehrlich。也是免疫學當中推測出生物具有自體免疫的預測者以及側鏈學說的提出者)由於當年曾發現亞甲藍可以對瘧原蟲染色，因此曾提出以亞甲藍對付瘧疾的推論。後來在二次大戰的太平洋戰爭中，亞甲藍也真的被軍方大量使用於抗瘧，但是卻會讓士兵產生眼白與尿液短暫變藍或綠的可怕情形，因此後來抗瘧的用藥也就不再使用亞甲藍了。
圖片：由Thomas Rowlandson(1756–1827)所繪製的插畫『化學演講』(Chemical Lectures)，十八、十九世紀正值化學蓬勃發展的時候，許多染劑也是在那時候進入到一般大眾的生活當中，但是人們都是直接採用它們的化學功用(包括塗料的穩定度、溶劑的穩定度、醫療上的殺菌性等等)，至於環境與健康上的風險安全則要等到很後期才被注意到。
黃藥水的有效成分是亞奎諾(Acrinol)，也被稱為利凡諾(或譯為雷佛奴爾，Rivanol)，是一種芳香化合物，也是一種鹼性陽離子染色劑。一般配製為0.1%的水溶液，運用在皮膚、粘膜感染創口的洗滌。它治療化膿性傷口的效果很好，同時還能夠使用於大面積的身體消毒。其中，0.2%醇溶液還可運用於耳滴劑治療化膿性中耳炎，0.1%溶液也可作為鼻滴劑治療鼻竇炎。不過黃藥水和紫藥水、紅藥水一樣，會造成皮膚染色(雖然著色力比後兩者稍微弱一些)，因此這也使得它逐漸退出保健室的主要原因。這些會導致皮膚染色效果的殺菌劑，在我成長的高中大學時期裡就已大量遭到淘汰，由其他殺菌劑所取代。像是我們現在在中小學的保健室，更進步的優碘、白藥水、雙氧水、藥用酒精已經將那些有顏色的藥水所完全取代了。就像能夠抑制細菌合成葉酸而曾經廣泛作為各種內用殺菌劑的磺胺類藥物(Sulfonamides)在抗生素興起後全面被取代的情形。
父親的這瓶黃藥水，見證了他那個時代的老一輩人用藥。也是我小時候的回憶。不過由於年代已經很久遠，加上是放在塑膠瓶當中，因此還是無法保留。就留影作個紀念。有些消毒藥劑雖然已經隨著歷史的洪流而逐漸退居幕後，不過由於牽涉到環境醫學、醫藥消毒與毒理學的歷史演進，因此這些仍然是滿重要的知識。
相關延伸閱讀：
1.各種顏色的藥水─快樂小藥師 https://mulicia.pixnet.net/blog/post/25671208
2.基因位在染色體-上（Chromosome）─科學Online https://highscope.ch.ntu.edu.tw/wordpress/?p=1173
3.基因位在染色體-下（Chromosome）─科學Online https://highscope.ch.ntu.edu.tw/wordpress/?p=1175
4.時裝工業奪命圖鑑史：美麗而致命的彩虹－化學染料中毒 https://www.thenewslens.com/article/85468
5.苯胺，可以暫停時間的神奇藥水！【LIS科學史】（有絲分裂）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nAQtapQy6iA
6.傷口換藥 藥水該如何選?─國立臺北教育大學 https://dsa.ntue.edu.tw/sa/newDetail/1633
7.[個人寫作]從本都王到巴拉塞爾及艾姆斯的毒理學之旅(下) https://reurl.cc/2024a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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