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我的碩士班最後的數據採樣和撰寫時期。在我們當時通往福山進行土壤和溪流水研究的道路上,我們時常會經過一條名為粗坑溪的溪流,這條溪流相較於哈盆溪,一樣屬於山中溪澗,水量感覺上其實比哈盆溪更大,但卻比較無人去研究。溪流所途經的區域有更多前人未描述的段落。那天計程車出了點狀況,而指導我作實驗的博士後正在用筆電處理自己的數據。他告訴我在計程車司機搞定好車輛之前或許我可以四處走走。於是我沿著粗坑溪溪床的其中一個段落自己去行走,走到一處較大的水域,我聽到了震耳的流水聲、周邊的鳥叫聲和陽明山暮蟬的聲音交錯著,真有古人『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的感覺。這時我忽然發現遠方空中的彩霞灑落金黃色的光影在整片森林當中,然後空中有一隻大鳥正抓著一條魚飛過,那是一隻魚鷹;這時在水岸的另一頭則有一隻動物正在眺望著遠方─牠溼淋淋的,但卻有著如同小時看過的小說《曠野的呼喚》裡面那隻主人翁狗狗巴克的寂寞與傲氣。兩隻傲氣的動物,一隻在天上,一隻在地上,隔空相望著,構成山林裡最寂靜卻也深深印照我心的壯闊之感。我想為什麼古人們總說仁者樂山,或許正源於山間總有讓人心寬地放的景象吧。那是多麼美好的景象。其實以我多年後的繪畫並無法真正去表達當年的情景,更無法描繪我當時內心的感動。但是這正是臺灣也是這地球的山林之美。因為這曠野的美麗,讓我頓覺自己在論文寫作上的困頓其實只是小事。因為我找回了我的初衷,只要我的心仍在生態保育的範疇,只要我的心仍然與那曠野共鳴著,則其實一切的得與失又算什麼呢?多年後,我有時仍然會想著那時的情景。
晚近以來,臺灣的淺山環境其實一直不斷地受到各類過度開發或水土保持失當的問題。因此應該有不少這類的曠野環境已不復存在了吧?在十多年後的今日,偶然間我看到了美國國家地理頻道在播出的某個節目中天空裡同樣有猛禽,而地上同樣有隻食肉目的小狼在注視著。而我則回想到我自己回憶中的曠野寂靜,那是粗坑溪的曠野寂靜。但願自然的美麗永遠能夠留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