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基泰的土地丈量者們
(摘自《遠方的空靈》短篇故事集)
作者：嚴融怡
彭忒西勒亞持續帶著承襲自父親老普林尼的農耕團來到馬拉坎達一帶進行渠道的挖掘和土壤的分析。他們使用了青銅鑄的土鑽和鏟子，在需要判定土壤性質的區域去採集土壤，然後依照特定比例去混合土壤和水，將泥漿倒入標有水位尺標的漏斗組，然後藉由泥漿的流速來判定土壤的質地。在必要的時候，彭忒西勒亞也會帶著駝隊大老遠運來不同區域的泥土，以進行類似今日客土法的不同泥土混合，以改善土質。這群公元前九百多年的人們，還無法像後世的土壤科學家這麼理解土壤的真正礦物組成和化學原理。但是已經有了相當多的田間經驗開始被運用在土地的改良上。傳承自老普林尼從埃及孟斐斯城帶來的經驗。尼羅河流域之所以肥沃，是因為河灘沉積物當中細小的坋粒與原先沙漠裡的沙粒，共同組成了較好的土壤質地。那是一種今日我們稱為『砂質壤土』的土壤組成。理論上，如果各地的土壤能作好一定程度的混合，越接近尼羅河流域的土壤質地，則越能夠有較好的土壤。當然這仍需要視當地土質各方面的實際情形而論。
有一些特殊的鑽土器過去曾被古代各地的人們所發明，有些是作為盜墓賊所使用的土層鑽探器，有些則被農民作為尋找深根性作物的根系或尋找深部地下水源的鑽探器。但無論如何彭忒西勒亞很佩服她的父親將這些各類的土鑽以及鏟子都加以整合起來，作為這整個大夏丈量團的採土配備。
老普林尼曾經幫過大夏王族作過事，栗特人多半善於從商，很多粟特商人更精於放高利貸，金錢、絹帛一堆東西都可以拿來放貸，然後藉此大發利市。但是對於農耕地的經營卻遠遠不及於那些定居農耕的國家或部落。老普林尼很厭惡那些為商不仁的勾當，有些商人只是為了高度生產，而把土地過度使用，最終造成土地的生產力完全喪失，走向可怕的荒漠化。那是相當可怕的事情。而投身於土地的丈量與土壤的分析工作，老普林尼在年輕時期特別跑到美索不達米亞平原，學習方根、分數、代數的演算。後來他聽說埃及比美索不達米亞能夠精算出更準確的圓周率，並且也懂得更多土壤分析與水壩灌溉的技術，因此他走訪埃及，然後又到近東諸國周遊研習了二十多年。
他帶著自己的學生耽伽凱、辛伽、奧克夏特斯、奧那迦以及女兒彭忒西勒亞到處去進行土地的整治和教導荒漠住民如何藉由正確的休耕和植栽來挽救退化的土壤，有些飽受沙漠風暴威脅的土地可以廣植樹林來防風，但有的更為缺水和鹽化的惡劣土壤則只能種植草地和灌木。彭忒西勒亞這個名字是她的母親娜妲莉亞所取的，老普林尼的妻子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繼承遠西另一群塞種人女戰士的驍勇傳統。那個在數百年前曾經統御亞馬遜女戰士救援特洛伊，多次擊潰希臘聯軍，最後勇戰希臘英雄阿奇里斯，雖不幸戰死，但讓阿奇里斯為之惋惜與佩服的亞馬遜女王也正是名叫彭忒西勒亞。但老普林尼卻不想讓女兒去投入戰爭，在娜妲莉亞過世之後，他教導女兒武術戰技以外的知識，包括算術、工程和土地治理的各方面知識。然後帶著自己的女兒不斷地投入土地上的實作，教導農民正確運用各類間作、混作、輪作等方式來應對正確的農時，讓産量和地力都能夠穩定地兼顧。老普林尼有意將自己的女兒許配給自己最得意的學生奧克夏特斯，但他希望奧克夏特斯能證明自己的實力，後來奧克夏特斯也不負眾望，在德叉尸羅的一次農災當中，他成功指導百姓挽救了無數的莊稼。但就在奧克夏特斯返回馬拉坎達向老師覆命時，老普林尼卻病危了，臨終前，他將自己的女兒託付給奧克夏特斯。
「我們要攜手一起走遍薩卡諸部落和各國之間的土地，幫民眾解決土地的問題。」奧克夏特斯和彭忒西勒亞這樣相互約定著。他們雖然還沒成親，但總是並肩努力。直到有一天，犍陀羅方向的國家發動戰爭一路打到馬拉坎達鄰近的城邦。很多奧克夏特斯和彭忒西勒亞過去努力了五、六年所整建的土地都被戰火所毀了。這時大夏國王剛好賞識奧克夏特斯的能力，於是極力徵召奧克夏特斯西入大夏為官。「你真的要去？」彭忒西勒亞晶瑩的眼眸凝望著奧克夏特斯，「是的，大夏王也同時邀請你，你我，或者還可帶著我們的同學們一起去為大夏王效力。」奧克夏特斯懇切地說。「但是，你知道，我不會去的。還記得爸爸生前怎樣教導大家的嗎？和王權有關的事情千萬別碰，因為只要一碰，就很難再脫身了，很多事情將會身不由己。」彭忒西勒亞說著，「但是…正如同最近的這場戰爭所毀掉的一切，沒有權力和武力，我們的努力又算得了什麼呢？」奧克夏特斯激昂道，「所以你還是決定要走…」兩人對視良久，荒漠中的一切彷彿隨著兩人靜默的空氣都靜止了，就連時間都好似凝固了一般。「是的…彭忒西勒亞，抱歉。以後的路，看來只有你能夠繼續走著老師既定的道路了…我有我自己的道路想要追尋…」於是奧克夏特斯轉身離去，再也沒有回來。留下惆悵的彭忒西勒亞遙望著那個逐漸消失在荒漠遠方的背影。
於是，彭忒西勒亞繼續和剩下來的人們不斷為守護土地工作著，馬拉坎達的詩歌流傳著一位斯基泰女孩帶著她的夥伴們，不辭辛勞地拯救各地的農人們。他們沒有武力，但卻是帶著知識與和平的善良力量，直到終老。而數百年後，奧克夏特斯的後代則成為大夏的重臣，據說其中一位同名為奧克夏特斯的將軍，後來在一場山崖的決戰中敗給了馬其頓國王亞歷山大，而被迫將自己的女兒羅克珊娜嫁給了亞歷山大，後來這個家族也隨著亞歷山大帝國的崩潰而淹沒於歷史的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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