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出野外去做觀察時,在某些野地其實是有機會看到農家放在外面溜達的紅面番鴨的。紅面番鴨原產於南美祕魯,自公元前三千五百年番鴨的飼養就已出現在前印加帝國文明當中。在印加帝國時期,雖然番鴨肉乾有時被用在印加人的儀式上,阿茲特克教士也會拿牠們的羽毛作為重要裝飾之一,但是古代印地安人養牠們還有更重要的用意,那就是飼養作為蟋蟀等昆蟲的捕食者,部分文獻提到當時蟋蟀大發生的時候非常恐怖,甚至連曬在衣架上的衣服都可能被啃掉。我們現今很難想像這樣的情景。而據說番鴨在古代美洲曾起到抑制蟋蟀的作用。有些印地安人養著番鴨就是為了在捉蟲,反而不是為了吃番鴨。近代在亞馬遜河流域,曾經有外界到訪者發現某些部落只有把這類鴨子當作祭祀供品、家中寵物、或者昆蟲清除者,但卻不吃番鴨。可能和古代美洲人的習慣有所關連。
番鴨應該是在大航海時代後期傳入東亞。早期台灣飼養大多以黑色為主,但其實在其他地區比較多白色色型的個體。番鴨的臉部有紅色肉疣為最大特徵,牠善於飛翔,腳脛和蹼都是黑色的。公母的體型相差將近一倍。在民國51年之後,台灣曾陸續從澳洲進口白色番鴨,以及自荷蘭和美國等地引進L301品系番鴨等等,然後公番鴨與母菜鴨、改鴨或北京鴨等雜交後代就是我們所熟知的土番鴨。番鴨和土番鴨現今大概廣受人們所知的功用便是作為帝王食補『薑母鴨』冬令進補的上好食材。但其實作為引進種,如果我們追朔到牠們古代的歷史,應該可以把牠們優先作為清除農業上有害昆蟲的好幫手。畢竟這是牠們和人類曾在歷史上共同相伴的歲月。那個曾作為農業幫手的歲月。而不是像某些年輕朋友甚至連牠的名稱都忘了,而直接喊:『哇!好大的薑母鴨!』XD
近幾年,已開始有不少有機農業或友善農法採用了『鴨間稻』的耕作方式,也就是等到稻子長高到一定高度後,將鴨子放養在田裡,讓鴨子協助清除田裡的害蟲(包括稻飛蝨、葉蟬、螟蛾、等昆蟲以及部分福壽螺等);同時鴨子經過的地方會將田間積水和土壤相攪和,使得雜草較不容易在作物植株之間生長,又可刺激稻作向下紮根;然後鴨子的排泄物進入土壤,也是良好的肥料;這些都可有助於稻作的栽培。養鴨除蟲其實並非上古時代那些美洲人的專利,事實上包括古代中國和古代日本也都曾廣泛用過這類的農法。元朝的王楨就曾在《農書》當中這樣記載:『蝻未能飛時,鴨能食之,如置數百於田中,傾刻可盡』,《農書》距今已有六百年的歷史,而這本書中所說的『蝻』其實就是指蝗蟲的幼蟲。所以當美洲印第安人在使用番鴨去除蟋蟀的同時,東亞人則使用其他的鴨子來去除蝗蟲,而蝗蟲和蟋蟀其實都是直翅目的昆蟲家族。番鴨和一般家鴨的血緣關係雖然相距較遠,一些行為也不太一樣。但在農業的應用上卻是有同工之妙的。
現今重新流行的鴨間稻農法其實是一種古法的再現,以希望揮別化學農藥大量使用所對生態環境的弊害。國內的許多鴨間稻往往同時兼求稻米和鴨肉的出產。所用的鴨子也通常是經過多種鴨子雜交培育之後的『合鴨』。但其實在國外也還是存在著部分專職吃害蟲的番鴨。事實上,運用鴨子協助吃害蟲其實並無法達到徹底根除害蟲的目的,這類生物防治法始終都仍會有一些弱點,也仍需要搭配其他的農法。像是水稻與旱作或蔬菜的輪作組合,對不少病蟲害都有減輕的效果;而間作也常是可以削弱病蟲害擴散的方法。此外,也開始有人針對福壽螺的生態特性去作農法的修改,像是插秧時刻意排水讓田間土壤雖保持溼潤但卻不積水,等到秧苗長到將近50公分時才緩慢進水放滿,這時稻作莖部已很堅實,而隨著水流進入的福壽螺由於無法吃到水稻的嫩莖,反而會將目標轉向雜草的嫩莖。總之,養鴨除蟲雖然並不是萬能好用的農法,但卻是一個重新師法古人的好嘗試。現代的有機農業,其實也並非全然就把古代的東西生搬硬套。畢竟晚近以來人類已經累積了非常多的農業科學知識,像是過度密植水稻常會引起飛蝨類及葉蟬類在低光照高濕度的環境當中大量增生、氮素過量較容易造成二化螟的大發生、深耕對有些病蟲害反覆發生的農田很有用處等等,很多都是有農業科學上的研究依據。而番鴨和人類,當然也可以重新找回過往在農業上合作的關係。而且在未來,當各類農法的搭配使用越發靈活,我們應該仍可在有機農業當中找到更多有利的竅門,在提高農作物生產量與維繫生態永續之間找到良好的互動模式。